現代舞詩劇《詩憶東坡》自今年7月在上海首演,又走過與東坡淵源頗深的杭州,於12月1日-3日在北京上演。該劇將現代舞融合詩詞、書畫、篆刻、古琴、戲曲等多種藝術形式,一如蘇東坡本人就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『六邊形戰士』。
當舞臺背景的時間線從蘇東坡出生的1037年一直延續到2023年,演員們的交通工具從古代的輿車到近代的人力車,再到現代的電動滑板車,表達蘇東坡用的是現代舞,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選擇。百年千年過去,我們為什麼還愛蘇東坡?
我們愛一個沒有留下真人影像的古人,自然無法始於顏值,那麼帶來這種一往情深的,往往一是纔華,二是品格,兩者缺一不可。畢竟要死心塌地愛慕一個纔華橫溢而品格低劣的人,也很難。
《詩憶東坡》呈現了蘇東坡的15首著名詩詞,每一首都夠得上『熟讀全文並背誦』。對相隔一千年的我們來說,蘇東坡首先是一個詩人、作家,雖然他在那個時代的主業是一個政治家,但朝堂詭譎總是被雨打風吹去,而文章千古事。
能使讀者快樂,是蘇東坡作品的一個特點。無論是作品本身傳遞的快樂,還是後人解構的快樂,總之,快樂。
人在快樂時留下快樂的作品,屬於常規操作,但蘇東坡的快樂作品,往往來自一些略顯悲劇的時刻。比如,貶到黃州,『長江繞郭知魚美,好竹連山覺筍香』;貶到惠州,『日啖荔枝三百顆,不辭長作嶺南人』;貶到儋州,『試問嶺南應不好,卻道:此心安處是吾鄉』。
讀者快樂,作者也快樂。蘇東坡跟朋友說,一生最快樂的時候是在執筆寫文章時,『心中錯綜復雜之情思,我筆皆可暢達之。我自為人生之樂,未有過於此者也』。
最近有個網絡熱搜——『懷民亦未寢』,出自蘇軾《記承天寺夜游》。這個在史書中著墨不多的懷民,因為元豐六年(1083)十月十二日的這一次被迫熬夜,而成為940年後年輕人的話題。那一場『相與步於中庭』的夜游,沒有留下更具體的記錄,但東坡和他的朋友們,為我們留下了古人難得的頗具現代性的軼事。
對蘇東坡的現代講述,林語堂用英語寫過一部《蘇東坡傳》。英文書名是《The Gay Genius》,出版於1947年,按那時的英語翻譯過來是『一個迷人樂觀的天纔』。
林語堂說,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,是悲天憫人的道德家,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,是散文作家,是新派的畫家,是偉大的書法家,是釀酒的實驗者,是工程師,是假道學的反對派,是瑜伽術的修煉者,是佛教徒,是士大夫,是皇帝的秘書,是飲酒成癖者,是心腸慈悲的法官,是政治上的堅持己見者,是月下的漫步者,是詩人,是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。
以上,依舊不足以勾繪出蘇東坡的全貌。用現代流行語來說,他毫無疑問是個『斜杠青(中、老)年』。比如,除了贊美美食,蘇東坡還身體力行地創造美食,東坡肉、東坡肘子、東坡魚、東坡豆腐、東坡涼粉……如果說當年乾隆只負責品牌,那東坡則務實地兼顧產品。
在百度百科上,蘇東坡的頭銜還包括一個『治水名人』。確實,他在徐州築堤抗洪、在杭州疏浚西湖,為廣州設計自來水工程……還寫了水利著述《熙寧防河錄》《禹之所以通水之法》《錢塘六井記》等。似乎蘇東坡只要樂意,乾什麼都是專業水准——他偏偏還總是挺樂意的樣子。
宋朝的文人之間聊天,星座是一個常規話題。十二星座從隋朝傳入中國,到宋朝被稱為『十二星宮』。和今天大差不差,宋朝人也用星座來推算命和運。蘇東坡,是一個摩羯座,這個星座在當時被認為是飽受磨難的。當他發現前輩韓愈也是摩羯座且一樣命途不舛時,發出了『平生多得謗譽,殆是同病也』的歸因感慨。
蘇東坡為官40年,被貶30年,一路黃州惠州儋州,卻沒有留給後世一個郁郁不得志的形象。他對弟弟蘇轍說過:『吾上可陪玉皇大帝,下可陪卑田院乞兒。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。』所以,蘇東坡很快樂,沒有『受害者心態』,遠離『精神內耗』,無所畏懼,天地浩大,物與我皆無盡。
一千年以後,我們記不清蘇東坡跌宕起伏的人生,卻不會忘記他留給世界的豁達與樂觀。異於常人的纔華可能是天生的,優於常人的品格可能是磨礪的,但快樂這種珍貴的特質,是一個人在紮紮實實地走過一生後、自我選擇的集大成者。
舞臺上的蘇東坡與妻子王弗,雙雙踩著滑板車遠去,『蘇·文豪圈知名E人·美食區UP主·一路向南·軾』留給我們的,是一個隨時能轉身向你招手的、超越時空限制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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